这一年啊
从大环境上说,这一年啊,算是魔幻的一年。失业率攀升,结婚率骤降,人口首次达成负增长。再算上巨轮转舵,疫情肆虐,殡仪馆长队不散,世界的经济在保守的萎缩。
有人说,时代的一粒沙,落到一个人身上,便是一座大山。而如今时代在震荡,这场局里将鲜有旁观者。山岳崩塌之际,土石散落一地,被所谓大山压弯脊梁,还是借一份勇气向山顶冲锋,这是每个人都必将做出的选择。
而我的选择是什么呢?让我看看——哦,原来是躺平。
此躺平非彼躺平也。这是一种一以贯之的心态。所谓「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」。去掉贪欲,去掉舍离,直面最初也是最真实的自我。如此,才不会被命运的齿轮的推着走,不会陷于无谓的争吵,不会因一时得失令心情起伏。
这一年啊,也算是充满改变和学习的一年。我上手了科研,学会了看论文,和他人讨论;学会了制定方案,仔细地判别可行性;学习了做饭,就算炒的还有些许微妙——也算是迈入这道门槛了罢。我也开始学习如何看国家大势,倒不是为了键政,只是为了更好地顺势而为。
而最为重要的是,我开始逐渐明白我身处于怎样的世界中,并尝试着做出自己的选择——不再是「怎样都好」。
这一年过的并不容易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但这并不是我停滞不前的理由。在个人生命的进程上,后退亦是前进,愿奋勇永无尽时。
走啊走
可喜可贺的是,在因为大学后阶层跨越无望的失落而迷茫的两年后,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节奏上。
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,即使那可能显得异想天开;清楚今后数年的计划,即使这份计划仍在不断变动中。
计划本身并无重要,甚至于我所祈求的事物也并非都需要握在手中。
重要的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,就算这份希望可能因为时局的变动而无法完全达到,他也至少提供了让我等价替换的机会。
大概人就是如此矛盾而自大的生物吧,即便是不断告诉自己未来无法预测,所作出的计划大多十不存一,执行得歪歪扭扭,也不免一直期望着拥有一份计划来宽慰自己,仿佛如此就可以不违本心,砥砺前行。
走啊走,我最终要走到哪里去呢?
遥想刚上大学的时候,少年意气,挥斥方遒。那时候还相信自己伟大的人生将从大学开始,就像相信大家的传言一样相信着考上清北就是阶级跨越的顺风车,毕业后我们都将有光明的未来。
那时候的计划大多空洞而富有幻想,脚踏实地的目标那是一个也不干。然而幻想终是幻想,梦醒后自然有粉身碎骨的痛。于是迷茫。
说到底还是对社会了解太少,再加之心智也不如如今的成熟。高中与竞赛三年只教会了我如何在逆境中做事,却没有让我学会如何规划自己的生活。
所幸我大概是逐渐在从迷雾中走出来了,心性也一年年变得洒脱。逆势而行不如顺势而为,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的运转,然后再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,总比闭门造车,研究自己喜欢什么来得靠谱。
那就走吧,带着探索与勇气,走啊走,人不过是一片浮萍,在风吹雨打中随手选择着自己落地的方向。去到哪里都无所谓,只要心里还存着曾经的自己,就不怕回不到最初记忆的原点。
正如我爸在扑克上的教诲一样,人打牌的运气好坏大多是差不多的,我们做的不过是,在牌好的时候多赢一点点,在牌差的时候少输一点点,如此而已。
人生大概也不外如是。
活着的与离开的
今年的春节是有些特殊的。仔细算算,初五的时候,爷爷便走了三年了。
不得不说,我记忆里的爷爷的印象并不算深刻,他大约是瘦高的,也有些佝偻着背,似乎是有些寡言少语。至此再多的描述词我便记不得了,但即便是这样沉默的形象也快要被时间消磨了。
爷爷走的那个春节正是新冠爆发的时候,那时候我正在高三。疫情和时间两方面的考虑,使得我从爷爷住院以来便从未有过机会与他见面,也由此没有见过他最狼狈的一面,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起往事。
因此,错过生离死别的我,在再一次回到老家时,只是感觉少了一个熟人,而山上多了一块墓碑。其余他留下的痕迹逐渐消失,而往日对爷爷的追忆,总是感觉像梦一样,连带着那些儿时在农村过年的记忆,如周公梦蝶一般,一齐模糊起来。
这三年来的每次祭奠,我总是喜欢读石板上的墓志铭。那墓志铭也很短,不过几十字,大约是乡村间惯用的句式,「严父生于XX年,卒于XX年···」,简洁而空洞,就像历史书上的年表,单调地列出他最为人所知的成就,然后把他生活其余的所有略过不谈。
墓碑太短,而人生太长啊。那小小的棺材,是怎么装得下他瘦高的身躯的呢。
大年三十去祭奠的时候,看着那白色包围着黑色的墓碑和坟包上的芳草萋萋,即便我的父辈,也就是他的儿女们已经将后事做到最好,我也不免感到一些来自荒野的凄凉。我不由在想,人这一生是为了什么呢,当几经数年,当自己都变成一抔黃土时,我的墓碑上,又会留下什么,略过哪些呢。
人生中最能体现性格的问题之一便是如此,时间的刀锋下,温情终将变为追忆,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将会散去,和重要的人相处的时间其实是一块永不停下的倒计时,我们看不到倒流的表盘,只能听见钟表声滴答。就算把手握的再紧,直至骨节发白,也抵不过离别的火车汽笛声,时间的车轮总是带着重要的时间和人一齐远去。
而活着的人站在站台上,哭着笑着,相互拥抱着,等待着下一班离别的动车到站。
所以少一些争执吧,如果我们所经历的大多只会带进坟墓,如果人死后不过墓碑一座石板一条,辩经不过是时间的浪费,道不合之人说一声随意就好。
正如去年所期盼的那样,从心所欲,嬉笑怒骂。
我与世界
现在是大年初一的早上,我坐在楼上的书桌上敲字,楼下的客人围炉聊天,窗外的竹林仍是翠绿,耳边夹杂着鸡叫狗吠,而呼出的热气消融在初晨寒霜的空气中。
如果俯视这块场景,再将视角拉大,便会发现这片国度不像显示的这般平静。结婚率,人口,疫情,负债率,房价,无数的关键词和事件在远方翻涌。一些变革迫在眉睫。
若是将视角再放大些,可以看到有巨兽在准备争斗,隔着大洋彼岸呲牙咧嘴地宣示力量。
一切恰如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而我坐在这里,一字一句,慢条斯理,身边是熟悉而倍感安全的环境,就像海边的温馨小屋,似乎可以抵挡住大雨交杂,惊涛拍岸。
但我也清楚地明白,在不久之后,我也将重新投身于外面的倾盆大雨中,随着大势做着可能不由自主的动作,走向未曾料想的远方。
不过这都没有关系,命运的魅力就在于此,而我与世界已经开始和解。
任他伤我害我辱我,也不论他捧我推我迷我,这不过是一场命运的游戏,游戏的这端坐着手无寸铁的我,游戏那端是变幻莫测的世界。
三年前,我把自己押上牌桌,与命运一赌。如今我才逐渐意识到,这不过是一道开胃菜,这一场游戏永无终日,所谓人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选择,一次又一次押注。
没关系,不过游戏而已,无谓输赢,半生追逐,不过墓碑上刻字两句。
新年
最后的最后,按惯例献上新年的展望。
祝未来的我少些迷茫,去感受这命运起伏跌宕。愿我脚力可行万里路,愿万里归来初心不改,愿父母亲朋笑仍在,而明年的今天,我可以满意地为这一年作注,并一如既往地走啊走。